无尽昏暗的空间。
既没有光,也不是纯然的黑。
记忆发源以来的无数片段扭曲着自身畔擦过。清晰的,模糊的,自以为已经遗忘的。
无端察觉了这并不是现实,他不怎么带感情地检阅着自己的人生。
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存在被忽略了,如同一束纯净清新的阳光被云团掩蔽。
再不追回就会永远失掉,镌刻在命运上的字迹黑白分明得几乎要刺痛意识中的眼睛。
李轩。
李轩就要走了。
吴羽策费力地抬了抬枯涩的眼皮,天光已经大亮,身侧早已凉透的毯子估不出时间,窗外骤雨初歇,一地残花狼藉。
他挣扎着想挪动一下,每根骨头都被拆散了又胡乱拼合在一起,半分力都使不出。
昨晚……
意识刚回笼就刺痛了自己,不敢去确认是否真实的昨晚。与其说是……那个,倒不如定义成他跟李轩有一场势均力敌遍体鳞伤的互相殴打。
扯着嘴角牵出一个萎谢花瓣般的微笑,手指用力陷进凌乱的床单里,想借力撑起来。
既然人都不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躺在这里自怜自艾算个什么事,吴羽策你给我起来你还是不是男人!
无声怒吼着自己,尝试了四五次终于抓着床头半坐起来。
还是痛,身娇肉贵缺乏锻炼的电竞死宅体质,乱来一气之后只是痛已经便宜他了,而身体上连绵不绝的痛觉似乎可以弥补他不愿去想的另一种撕心裂肺。
另一个看不出使用痕迹的枕头上端端正正放着虚空的队长徽章。
他走了,它是我的。
这个认知让吴羽策无端恼怒起来,这枚勋章上萦系着他少年时的希冀,加入战队后的理智克制,以及对佩戴者的倾慕,最终它成了他的所有物,以这种方式。
一个谨慎轻巧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在门外停下,敲门声响起。
“你起来了吗?队长。”李迅的声音。
吴羽策花了一点时间去反应,才明白是在问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你……等一下。”说出口才惊觉自己嗓音粗砺得像被砂纸摩擦过。
事到如此,对李迅隐瞒什么毫无意义,但吴羽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强撑着爬起来随手捞了衣服穿上,用一派狼藉的床单卷起剩下的扔进卫生间,开门,开窗。
李迅小心翼翼地把早餐放在电脑桌上,僵硬地杵在那里,眼珠乱转却尽量不去看床的方向。
吴羽策看他有趣:“还有事?”
李迅尴尬地挠了挠头:“呃……队长,那个……前、我是说李轩前辈他……”
“已经走了?”
“你怎么……你们……”
“都过去了。”虚空现任队长从窗边转过身来,略显苍白的脸上平静无波。
“可是……”李迅迟疑着不肯走。
“没有可是,我要对战队负责……他也一样。”
两年后,咸阳国际机场。
李轩通过边检取回护照正往证件夹里塞,手机准时响起,李迅。
他接起电话一边往外走,联盟一代新浪拍旧浪,如今李轩在公共场合已经不必戴墨镜,即便是虚空主场。
“是是是,我刚回国,你要不要这么精准的?”
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李轩头疼地抬手去揉眉心。
“求放过啊情报之神,想爆联盟里的基情你有胆子扒那些高调的吗?”
“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但我跟他不可能有你想看的那什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我没有恋爱过,他应该也没有但这不是重点。”
“是是,我后来也没有过。”
“因为这样不对。他当时才多大,训练营里没几个妹子,每天就是练习,后来进战队……就遇到我。”
“遇到我是对的,在一起不对。听我说,我只是他人生中无数可能性里的一个,或许是比较好的一个,但他应该尝试其他可能性。”
“他是我非常重要的人,我不能冒任何风险,保持现状已经很好,没有必要更进一步。”
按掉电话,不知不觉间李轩已经快要走出机场大厅,迎面大屏幕上播着不知名的访谈节目,高中女生一样的主持人举着话筒问吴队有喜欢的人了吗,对方清浅笑笑:“有,但我们没有在一起。”
“喜欢一个人,未必要在一起。”